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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71 门下犬马
衣冠正伦 / 著 投票 加入书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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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畔简陋的竹楼上,桓温轻啜一口面前的酒水,一边凝目打量眼前这个印象颇为深刻,乃至于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年轻人。
只是跟记忆中相比,这个年轻人显得沧桑许多,最明显的变化便是瞎了一只眼睛,用一个皮质的眼罩遮住,这让整个人的容貌由原本的尚算清秀,转为有几分凶悍狰狞。
“我这一副面容,难免唐突了贵客。只是道左相见,难禁别情,厚颜相拜,还望贤郎勿怪。”

“贤兄何出此言?去年多赖贤兄义释,我才能侥幸活命。救命大恩,未有深谢,岂敢有厌!况且,冲阵……”
讲到这里,桓温话音顿了一顿,意识到对方战阵厮杀可不是什么光事情,乃是从乱所致受损,倒有几分咎由自取。
转过这一节,桓温又说道:“还未请问胡兄别来际遇?因何来到建康?此地凶险,胡兄虽有义节,但也……唉,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,不妨直言。我虽未有名著,但家父捐国之后,总留下几分旧谊。若能相助,义不容辞!”
听到桓温言中似是以为自己来都中是为了洗脱逆名,胡润当即便是一笑,指着楼外诸多舟船笑语道:“往者已矣,不必过分介怀。如今这水道中往来多傒人,我若说其中过半从逆,桓郎信是不信?”
桓温听到这话,那环眼不免更是激凸,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。他如今年近加冠,心思仍不乏少年纯真,对于胡润的话,其实是不相信的。可是眼见真实,这个胡润反迹确凿无疑,却能堂而皇之行
信或不信尚
可是如今,忠贞者已成冢中枯骨,而叛逆者却招摇过市!如此一个世道,还有没有黑白可言?还有没有道义可言?而他父亲的牺牲,意义究竟
眼见到桓温脸色变幻不定,胡润大概能明白其心中所想,他两手放
桓温听到这里,心情有些好转,但却仍然未能完全释怀。这时候他已经注意到胡润衣衫华美,身后豪奴躬行,不乏风光,远非自己可比,不免更有几分不自
胡润望着桓温,心中也是不乏感慨。许多事情不能看表面,眼下来看,他与桓温确是际遇不等,他资财丰盈,桓温却是身无长物。但若用更长远的眼光来看,他的路是越行越窄,而桓温的路却是越行越宽。彼此分属不同,最终结果也会是云泥之判。
去年胡润
这种私放叛贼的事情,
侥幸得生之后,胡润虽然元气大伤,但是也没有一败涂地。这得益于他事先安排极多,将分头
因为他的根基
但是胡润矢志重振家业,不甘心老死山林之中,趁着王舒抵达江州安抚地方的机会,借助自己熟悉山林的优势,带领所部很是清剿了一些蛮族,大其利的同时,还
不过胡润对于
所以
今天见到桓温,其实也不是偶遇。胡润
然而所传回来的情报并不乐观,桓温并没有因为其父忠烈旧名而飞黄腾达,甚至于生活都陷入困境无以为继。
由这一点,胡润也意识到自己虽然不乏智谋,但是终究距离上层太遥远,许多事情只能靠猜度,但却往往判断有误。
桓温眼下的困境,当胡润了解到更多如今都中的派系分别之后,便渐渐有所明悟。
桓彝活着的时候被推许为江左八达,但是
同为江左八达且同样为国忠的羊曼,因为其家背靠青徐高门,死后哀荣崇高,兄弟、儿子俱有显用。而桓家因为所靠倒台,一时间连生活都陷入了困顿中。
这么看来,胡润是没有什么接触桓温的必要,他又不是一个良善君子,而且与桓家本来就没有交情。既然无法利用,那就不再理会就是了。
可是,另有一件事却让胡润看到了新的希望。那就是如今都中议论纷纷,驸马都尉沈哲子上禀中枢请议为中兴旧臣取骸骨迁葬陪陵!
这个消息,对于胡润而言,不啻于长夜之中眼见一点微光,哪怕倾所有也要去追逐啊!他家虽然早年也是豫章豪族,但是衰弱已久,而且祖辈也没有什么称得上中兴旧臣的先人埋葬
胡润早先义释桓温,只为解下一个善缘,就算没有获得预期的回报,其实也并不感到怎么可惜。但是对于驸马都尉沈侯,他就不能淡定了!
如果说
这一位驸马虽然只是出身吴中土豪武宗,但却凭着自己的努力,不只带契整个家族,自己也成为江东年轻一代的翘楚!声誉之隆,同侪无人可以比肩!
而对胡润来说,更重要的一点,那就是这位驸马举用人才不拘一格!他可是知道,去年被他所追杀的叛军悍将韩晃,就是被这位驸马保全下来!自己跟韩晃相比,或许没有那么高的敢战之名,但也绝非庸碌之人。
无论怎么比,胡润都觉得凭自己眼下的情况,唯有投入驸马麾下,才能得到驱用,也才能有更多的机会!
可是,他虽然甘为门下犬马,但却求进无门。早先入都时,也是使用了大量的钱财结交时人,想要求一个拜入驸马门下的门路。可是别人钱财笑纳,一听到他的家世之类,往往都是疏远,不肯引见。
困顿经久,终于眼见到这个机会,胡润无论如何是不能错过的。如果桓温今天不出门的话,他就要上门拜访了。
桓温还坐
胡润跟着行上来,站
“这、这……胡师兄盛意待我,我实
桓温本就不是一个寡情之人,否则不会为了一个昔日旧邻、今日娼女而困扰至此,屡番受惠于胡润,一时间不免感激得口不能言。这会儿,胡润旧迹如何,他也不再纠结。台中诸公对此都不穷究,他只是一个受惠于人的普通人而已,又去辨析什么忠义!
“今日见到桓郎,我倒是记起一事。近日都中多言,驸马奏议之事,不知桓郎可有耳闻?桓内史为国忠,正宜此论啊!”
桓温听到这话,眸子便是一黯,叹息道:“此事我也有耳闻,本来打算过府请见。可是我眼下这境遇……唉,我知驸马并非冷眼寡恩之人,只是心内有扰,羞见故交。”
他不是没有动念要去见一见沈哲子,但每每行至府前,看到对方往来多显达,终究有些自惭形秽,况且平日与沈哲子过往也不算亲密,眼下去请见,不免有攀附之嫌,因而屡屡裹足退开。
“桓郎缘何不智!驸马能作此论,可知其心堂皇。入内请见是为先人哀荣,岂可限于一人荣辱!”
胡润闻言后眸子已是一亮,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,顿足力劝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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