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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50 不识天高
衣冠正伦 / 著 投票 加入书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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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中这几日局势快速的变化,诚然让每一个身涉其中的人都感到变幻莫测,但其实说实话,对于普通民众而言,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。
他们能够知道的,就是前两日台中一位官员被暴民殴打。至于昨夜周边的喧闹,大概是
城东的青溪,是吴中物资集运入城的一条主要水道,近来一直人流旺盛。任球这么短时间就能弄出这么大的送别场面,能力倒是不错,不过其实只是多此一举。当然沈哲子也明白,因为所处位置的不同,任球终究不能接触到全面的讯息。
这一场风波,从沈哲子出现
但是现
宿卫们簇拥着几位台中重臣,排开观望的人群,行到了码头上。王导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,来不及掸去身上的尘埃,已经跨步上前,脸色有些阴郁道:“驸马这又何苦……”
彼此心迹倒是透明,不过该做的表面功夫也不能免,沈哲子迎上前去,苦笑施礼道:“何敢劳烦诸公亲送。晚辈只是、只是情难自堪啊……我不杀籍田,籍田却……”
噗哧……
后方传来一声怪响,近畔几人转头望去,只见站
但无论怎么说,周伯仁之死,于他而言是一生抹之不去的一个污点。
温峤见王导一时难言,上前拉住沈哲子手腕道:“尘世常板荡,人情总难通。纵有相知,一时两误,也是常情啊!薛籍田耿介赴死,要换一时清明,也是求仁归义,于世无负。维周你情伤有悯,抱憾于怀,都是人情同此。但若因此自逐放纵,这让都中其他亲友良朋如何能安?”
沈哲子低头听着温峤的劝告,神情仍是寡淡落寞,只是拱手说道:“心乱如麻,口不能言,只求温公勿再相迫……恭稚小子,不敢思贤求齐。但身陷漩涡,惊闻旧知丧命,岂敢再望周全。眼下已非人言恶我,而是晚辈情难自对……”
“籍田厌世,观者扼腕。驸马要自绝与众,不负良友,这也让人深有感触。不过,驸马难道就不想知何人加害籍田?”
陆玩站
他说到一半,衣带蓦地一紧,垂首看去,只见大兄眼珠左右转了一转。这时候,才察觉到先前立
随着陆玩退开,王彬与沈哲子之间视线已经没有阻隔,他下意识想要抽身后退,不过对方似乎还沉湎
这会儿,王彬一路来的乐观心境荡然无存,先前被太保呵斥之后,队伍后方的蔡谟便过来快速跟他讲述了一下都中这几日
他设想过诸多可能,唯独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,继而心内便对王导生出了浓浓的怨念!他儿子好不容易找准时机,做成这样一个势必大胜的局面,太保居然迟钝到没能抓住机会,坐看对方翻盘!
不是他小觑太保,事情如果交给自己做,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对方洗刷不清,无从逃脱!
薛嘏这个局中关键人物,就应该死死看守起来,不让他再接触外人,对其威逼利诱,咬定是沈哲子派人殴打!
而丹阳人家也应该善加笼络,让他们出手将对方置于死地,必要时甚至可以派出宿卫帮忙,而不是任由那些人家走投无路,去煽动根本不可能成事的难民,搞出这么一场打草惊蛇的闹剧!
明明有这么多手段,这么多机会,可以打断对方的步骤,可是太保偏偏什么都没做,看着对方
不过看来这貉子就算打击了丹阳人家,但应该赢得也不算轻松,毕竟他以无职之身
假使易地而处,王彬觉得如果是自己果然占据上风,那么肯定是要奋起余力,穷追到底,揪出幕后的黑手!
看来这个小貉子还是有所顾忌啊,或许其背后还有什么漏洞是自己没有看到的。如果能够察觉到,有所针对的出手,未必不能再予之迎头痛击。
片刻之间,心内转念良多,王彬也不似最开始得知事态
一边说着这话,他一边扫了一眼不远处须
沈哲子倒是早就注意到王彬到来,只是懒得搭理。眼下对丹阳人家的打击还未尾定局,
但这世上就有一种人,你不干他,他就以为你胆怯。这个王彬就是标准的马齿渐长,驽性渐生,通俗一点就是越活越回去了。
大概是乱军据城的时候被羞辱造成了心理阴影,或者乱后利益的分配被冷落而有所不忿,又或者儿子瘫卧让他心性变得偏激。别的不说,单单这么多大佬出城来挽留他,这王彬就看不出来一点玄机吗?
自己已经不去看他,他非要硬赶着往上凑,这让沈哲子都感觉有些无奈。
他略一沉吟后,才开口叹息道:“晚辈方寸有感,倒让王公见笑。大概是木秀于林,阴风侵扰。薛籍田霜华之质,恨遭尘污,宁死不垢!朽木生蛆,不识天高。晚辈也不知该如何碾灭此人间邪虫,假使来日再有旧事重演,我不为杀,血债累累啊!”
王彬听到这话,脸色便有些难看。
“盗跖行世,人莫能安。驸马此痛,倒是让我颇有同感。老朽窃位,未必益世,不使恶彰居上而已。”
陆晔缓缓行上前来,望着沈哲子一副语重心长语调说道:“驸马惋惜薛籍田之命,难道世间只籍田有困?天赋之能远拔于众,举世共知,已非私念能弃。人皆望此,还请驸马能衔恨忍痛,艰行于世啊!”
沈哲子听到这话,嘴角忍不住抖一抖。老家伙满腹坏水,要奚落王彬就罢了,捎带上自己干什么!他只是讨要一个面子而已,有这么苦大仇深吗!
听到旁人纵情奚落,王导袖内拳头已经紧紧握起,良久之后才又徐徐展开。他深吸一口气,对沈哲子说道:“台中生乱,本非驸马之责。驸马疾驰奔走,定乱有功,若无褒扬,是台辅之失。就算自逐于野,那也于事无补。不妨安待都中,以安群情。台内诸公经营,必然会决出一个善策。”
他心内是深深不满沈哲子已经攫取到诸多好处,还要闹得满城风雨,甚至忍不住想就这么让这个小子归乡,未必不是好事。但他又不能,且不说台中众人瞩目,单单建平园里皇太后的哭诉便让他承受不起。
如今皇太后那些言论尚未扩散出来,若他不能留住沈哲子,难保人家那个亲外母要不分场合的控诉自己排除异己,要独揽大权。如果这是事实还倒罢了,可是现
哪怕只是为了安抚皇太后,他也不能任由沈哲子离都啊。皇太后那里倒不值得过分担心,但台中那一个个如饥似渴等着鸡毛做令箭的家伙却不得不防!
管沈哲子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良久,但是
他之所以耍这一手,所为不过是堵死以后旁人再谈论薛嘏之事而已,倒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意图。现
而且虞潭和温峤也
“太保此言,实
旁边温峤听到这话,已经是忍不住咂舌感慨,不免有后生可畏之叹。这种从容翻脸,进退自得的禀赋,大概是天生的禀赋。现
如此娴熟的技艺,让温峤感觉自己浸淫这么多年都不能做到如此圆润从容,大概是与生俱来的禀赋。这情绪转变之快还
话讲到这一步,那自然就是皆大欢喜。王导虽然心里腻味,但沈哲子总算答应留下来,倒也能松一口气。至于沈哲子暗示要任举才之职,那都是小事,毕竟事功摆
于是沈家原本已经装载完毕的船只,又开始忙碌的卸载,登船的家人们也都纷纷下船,安排车驾归家。沈哲子则与公主一起登车,
“世儒与我同乘吧。”
王导看一眼转身要离去的王彬,心内一叹,摆手示意道。
王彬登车之后,脸色便不加掩饰的阴郁下来,尤其听到外间民众的叫嚷喝声,更让他心意忿怨难平。
“都中
王彬坐
情绪大喜大惊的扭转,让他至今都有余悸。那小貉子手段居然如此凌厉,他却懵然不知,幸亏没有听从太保的话速行归都,而是一路闲游而来。若他果然抄近路疾行,只怕清晨恰好遇上那貉子率军逞威,届时迎接他的会是怎样凶险局面,他都不敢想象!
听到王彬的诘问,饶是王导向来脾气温和,也忍不住沉下脸来。他还敢有脸诘问自己?事
第一次传信回琅琊郡的时候,都中尚是没有异动。待到形势急转直下的时候,他接连让人往乡中飞书报信,王彬这里如果没有到信,那就表明根本没将自己的叮嘱放
听这语气,这家伙莫非是怀疑自己打算借刀杀人?
车行良久,王导情绪才有所平复,盯着王彬肃容道:“这件事,虎豚事先没有告知我。我知悉内情时,已是被动。”
“这么说,是虎豚的错?那我倒要问一问太保,你知不知我那苦命孩儿虎犊至今瘫卧病榻?你又做了什么?那貉子自恃功高,狂悖任性,纵容部众害我麟儿,我恨不能生啖其肉!谢裒缚子请罪,我听说太保礼送出府?拿我孩儿血仇邀买人情!”
王彬说到这里的时候,鼻孔里都喷出粗气,可见已是激动到了极点:“幸得佳儿骨肉情深,虎豚深念衰弟之苦,布此良局讨还血仇!太保德高,不染阴祟恐污清望,我不敢怨你。我得信后,已经即刻起行,太保不能为我守住两日局面,让我亲报子仇?”
“事已毕,多谈无疑。”
王导本来还打算谈一谈之后自家该如何应对,可是他
“我家何时沦落至此?太保执家,能否道我?”
王彬其实已经有了这个想法,但心里就是有一口气咽不下,中朝以来,他家何曾受过如此羞辱!区区一个貉子门庭,居然势不可遏,还要让他家子弟暂避锋芒!
王导闭上眼,并不回应,他努力抚平心中诸多杂念,转而思索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。这两日都中局势变化太快,他又是仓促应变,既要往来建平园和台城之间,又要
王彬见王导闭口不答,激愤之余不乏悲凉,已是忍不住冷笑道:“我儿所恨,唯恨其父不能
王导听到这抱怨,不免又是一阵头疼。他知王彬一直不满出镇江州的是王舒而非自己,但这件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。且不说当时限于条件的因势利导,单单两人之间的性情,王导就不会考虑王彬。
诚然王舒这个人有些绝众独立,往往会与家人欠缺呼应,但能力却是足够。把江州交给王舒,王舒能够守得住。只要他家还执此位,那么本身就是一种震慑。
但是王彬这个人,偶尔会混沌,搞不清楚主次。当年大将军为乱时,王含父子投向荆州俱被沉江而杀,诚然王舒做的太绝情,但也是无奈之选。可是王彬却喋喋不休,不止一次公开贬损王舒,甚至言到假使王含父子投向江州,他宁肯辞官也要护着亲人远遁江湖。
但是这些话除了邀取些许薄名之外,又有什么用?朝廷会因此对他另眼相待,保留他的方镇之位?
平日夸夸其谈,胸有千策,关键时刻,没有决断,这是王彬最大的问题。王导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个来之不易的位置交给王彬的,一旦遇事,王彬未必能守得住。
这种话,只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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